「黑豹傳奇」之(第二十回)(開始...終結)(純文字版本)
「黑豹傳奇」
之
( 第二十回 )
( 開始...終結 )
( 純文字版本 )
「比起老年生活, 我更擔心過不過得了明天? 如果再不想辦法增加帳戶餘額, 我的人生不可能就這麼結束...」路人甲說道.
終結和開始是否存在?循環是否有開始?
如果發芽是開始, 那麼枯死就是它的終結.
如果人出生是開始, 人逝去就是另一個終結.
從這方面看來, 世上萬事萬物, 都理應有開始, 有終結. 同樣道理, 諸如循環火車、循環不斷的活動, 都有一個開始、啟動的時間. 當能量消逝, 就是循環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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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舟在水上飄蕩, 全都遠遠地停下, 四條狗形狀和毛色一模一樣, 四個人的裝束打扮也一模一樣.
白紙燈籠下四個人的臉全都在閃閃地發光, 看來實在是說不出的詭秘恐怖.
「煙風狂」己怔住. 她回頭去看崔花影, 崔花影的表情也差不多, 顯然也覺得很驚訝.
船首上的小狗已跳回黑衣人的懷裡, 提燈的青衣童子忽然高呼:「崔公子在哪裡?請過來相見.」
四個人同時開口, 同時閉口, 說的話也完全一字不差.
「煙風狂」聲音更低, 問道:「你過不過去?」
崔花影搖搖頭.
「煙風狂」問道:「為甚麼?」
崔花影道:「我一去就必死無疑!」
「煙風狂」不懂.
崔花影道:「這四人中只有一個是真的 " 無極 " 主人.」
「煙風狂」問道:「你也分不出他們的真假?」
崔花影搖搖頭道:「所以我不能過去, 我根本不知道應該上哪條船.」
「煙風狂」問道:「難道你上錯了船就非死不可?」
崔花影道:「這約會是齊寂寞訂的, 他們之間一定已約好了見面的法子.」
「煙風狂」問道:「齊寂寞沒有告訴你?」
崔花影道:「沒有!」
「煙風狂」輕輕歎息, 道:「難怪她臨死前還說,你若殺了他, 必定會後悔!」
忽然間, 四條小舟中居然有一條向煙花水月樓這邊蕩了過來.
「煙風狂」精神一振, 道:「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你若堅持不肯過去, 他就只好過來了.」崔花影問道:「你知道來的人是真是假?」
「煙風狂」道:「不管他是真是假, 我們都不妨先到燈下去等著他.」
輕丹慢慢地蕩了過來, 終於停在煙花水月樓船的欄杆下. 黑衣人剛站起來, 他懷裡的小狗已跳上船頭, "汪汪, 汪"地叫著, 奔入了船舷. 船艙裡一片黑暗, 這條狗一奔進來, 就竄到齊寂寞的屍體上,叫的聲音忽然變得淒厲而悲傷. 她活著時從未給人快樂, 所以她死了後, 為她傷心的也只有這條狗.
「煙風狂」忽然又覺得要嘔吐. 她勉強忍住. 艙外的腳步聲已漸漸近了, 就像是秋風吹下落葉.
忽然間, 門外出現了一張發光的臉...
「煙風狂」正想過去, 已有兩條人影同時從她身後竄出. 就連她都從來也沒有見過動作這麼快的人, 她忽然發現崔花影身手之矯健, 反應之快竟似已不在「日帝」之下. 剛走入船艙的黑衣人顯然也吃了一驚, 剛想退出去, 肋骨上已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 打得他滿嘴苦水. 他想放聲大叫, 另一隻拳頭已迎上了他的臉. 他眼前立刻出現了滿天金星, 身子斜斜地衝出兩步終於倒了下去, 倒在「煙風狂」腳下. 「煙風狂」剛才憋住的一口氣才吐出來, 這人就已倒下. 他的腳步很輕, 輕功顯然不弱, 動作和反應也很快, 事實上他的確也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 只可惜他遇見了天下最可怕的對手. 天下絕沒有任何人能擋得住崔花影和「日帝」的聯手一擊!
何況, 他們這一擊勢在必得, 兩個人都已使出了全力. 兩個人在黑暗中對望了一眼, 眼睛裡都帶著種很奇怪的表情, 也不知是在互相警惕, 還是惺惺相借?
崔花影輕輕吐出口氣道:「這人絕不是"無極"!」
「日帝」道:「哦?」
崔花影道:「我見過他出手, 以他的武功, 我們縱然全力出擊, 三十招內也勝不了他.」
「日帝」沉默. 他想不出世上有誰能擋得住他們三十招. 「煙風狂」已俯下身, 伸出手在這人身上摸了摸, 忽然失聲道:「這人已死了!」
崔花影問道:「他怎麼會死?我的出手並不太重.」
「日帝」道:「我也想留下他的活口...」
「煙風狂」道:「看來他...他好像是被嚇死的.」
這句話未說完, 她又忍不住要嘔吐. 船艙裡不知何時已充滿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惡臭, 臭氣正是從這人身上發出來的. 那條小狗又竄到他身上不停地叫, 突聽艙外傳來了兩聲慘呼, 接著 " 撲通, 撲通 " 兩聲響.
「煙風狂」趕出去, 輕舟上的梢公和童子都已不見, 輕舟旁濺起的水花剛落下, 一盞白紙燈籠還漂浮在水波上. 水波中忽然冒出了一縷鮮血...
再看遠處的三條小船, 都已掉轉船頭, 向湖岸邊蕩了過去.
「煙風狂」跺了跺腳, 道:「他們一定已發現不對了, 竟連這孩子也一起殺了滅口!」
崔花影也歎了口氣, 道:「他們這一走, 要想再查出他們的行蹤只怕已難如登天!」
「日帝」道:「所以我們一定要追.」
「煙風狂」問道:「怎麼追?」
「日帝」道:「中間一條船走得很慢, 你坐下面的這條船去盯住他.」
崔花影立刻道:「我追左邊的一條.」
「日帝」道:「要追出他們的下落, 就立刻回來,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煙風狂」問道:「你...你會在這裡等我?」
「日帝」道:「不管有沒有消息, 明天中午以前,我一定回來.」
「煙風狂」抬起頭, 看著他, 彷彿還想說甚麼, 忽又轉身跳下了欄杆旁的小船, 拿起長篙一點, 一滴眼淚忽然落在手上. 遠遠看過去, 前面的三條輕舟, 幾乎都已消失在朦朧煙水中. 煙水朦朧.
夜已更深了, 卻不知距離天亮還有多久. 湖上的水波安靜而溫柔, 夜色也同樣溫柔安靜, 除了遠方的搖船櫓聲以外, 天地間就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了. 前面的船也已看不見, 左右兩條船早已去得很遠, 中間的一條船也只剩下一點淡淡的影子.
「煙風狂」用力搖著船, 眼淚不停地在流. 她從來也沒有流過這麼多眼淚,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要流淚. 她只覺得說不出的孤獨, 說不出的恐懼. 這世界彷彿忽然就已變成空的, 天地間彷彿已只剩下她一個人!
雖然她明知「日帝」, 一定會在煙花水月樓上等她. 「日帝」答應過的事從來也沒有讓人失望過.
可是, 她心裡卻還是很害怕, 彷彿這一去就永遠再也見不到他了.
為甚麼會有這種想法?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又想起了林仙夢, 想起了林仙夢在臨去時說的那些話 " ...只有你才是 '日郎' 最好的伴侶, 也只有你才能真正瞭解他! " 現在她這番心意, 顯然已被人辜負了. 她會不會怪她?會不會生氣?
在這淒迷的月夜裡, 她的幽靈是不是還留在這美麗的湖山間?會不會出現在「煙風狂」眼前?
「煙風狂」更用力去搖船, 盡量不去想這些事, 卻又偏偏沒法子不想. 她真希望林仙夢的鬼魂出現, 指點她一條明路. 在人生的道路上, 她幾乎已完全迷失了方向. 在這粼粼的水波上, 她已迷失了方向.
一陣風吹過來, 她抬起頭, 才發現前面的小船, 連那一點淡淡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風中隱約還有搖櫓聲傳過來, 她正想追過去, 忽然發現船下的水波在旋轉. 漩渦中彷彿有股奇異的力量在牽引著這條船往另一個方向走. 這條船竟已完全不受她控制. 她本不是那種看見一隻老鼠就會被嚇得大叫起來的女人. 可是, 現在她卻已幾乎忍不住要大叫起來, 只可惜她就算真的叫出來, 也沒有人聽得見. 漩渦的力量越來越大, 又像是有只看不見的手, 在拉著這條船. 她只有眼睜睜地坐在那裡,看著這條船被拉入不可知的黑暗中. 她的手已軟了. 忽然間, " 砰 " 的一聲響, 小船的船頭, 撞在一根柱子上. 前面一座小樓, 半面臨水, 用幾根很粗的木柱支架在湖濱. 小樓上三面有窗, 窗子裡燈火昏黃. 既然有燈就有人. 是甚麼人?
那股神秘的力量, 為甚麼要把「煙風狂」帶到這裡來?「煙風狂」連想都沒有想. 長篙在船頭一點, 船借水力, 終於靠了上去.
只要能離開這條見了鬼的船, 她甚麼都不管了.
就算這小樓上有更可怕的妖魔在等著她也不管了. 不管怎麼樣能讓兩隻腳平平穩穩地站在實地上, 她就已心滿意足. 冷水從鼻子裡溜進去的滋味, 她己嘗過一次, 她忽然發現無論甚麼樣死法都比做淹死鬼好.
小樓後有個窄窄的陽台, 欄杆上還擺著幾盆盛開的菊花. 燈光從窗子裡照出來, 窗子都是關著的.
「煙風狂」越過欄杆, 跳上陽台, 才算吐出口氣.
小船還在水裡打著轉. 突聽 " 嘩啦啦 " 聲響, 一個人頭從水裡冒出來, 竟然是金袍地魔. 原來這小子也是他們一路的.
「煙風狂」咬了咬牙, 忽然笑了, 道:「我還以為是水鬼在找替身, 想不到是你...」
金袍地魔也笑了笑, 手扶了扶船舷, 人已一躍而上, 站在船頭, 仰著臉笑道:「我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 " 煙風狂 " 居然還記得我.」
「煙風狂」嫣然道:「你知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 " 煙風狂 "?」
金袍地魔道:「我當然知道!」
「煙風狂」眼珠子轉了轉, 問道:「這地方是你的家?」
金袍地魔笑道:「這是一線湖, 我只不過臨時找了這屋子住著.」
「煙風狂」道:「那麼這就是你臨時的家.」
金袍地魔道:「可以這麼樣說.」
「煙風狂」問道:「你把我帶到你臨時的家, 是不是想要我做你臨時的老婆?」
金袍地魔怔了怔, 嘴裡結結巴巴的竟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他實在想不到「煙風狂」會問出這麼樣一句話來.
「煙風狂」卻還在用眼角瞟著他, 又問道:「你說是不是?」
金袍地魔擦了擦臉上的水珠, 終於說出了一句:「我不是這意思...」
「煙風狂」又笑了, 笑得更甜, 道:「不管你是甚麼意思, 這地方總是你的家, 你這做主人的為甚麼還不上來招呼客人?」
金袍地魔趕緊道:「我就上來!」他先把小船繫在柱子上, 就壁虎般沿著柱子爬了上來.
「煙風狂」就站在欄杆後面等著他, 臉上的笑容比盛開的菊花更美. 看見了她這樣的女人, 這樣的微笑, 若有人還能不動心的, 這個人就一定不是男人. 金袍地魔是個男人. 他不往上看, 又忍不住要往上看.
「煙風狂」嫣然道:「想不到你不但水性好, 壁虎功也這麼高.」
金袍地魔的人已有點暈了, 仰起頭笑道:「我只不過...」
一句話還沒說完, 忽然有樣黑黝黝的東西從半空中砸下來, 正砸在他的頭頂上. 這下子他真的暈了. 無論誰的腦袋, 都不會有花盆硬的, 何況「煙風狂」手上已用了十分力. " 撲通 " 一聲, 金袍地魔先掉了下去, 又是 " 撲通 " 一聲, 花盆也掉了下去.
「煙風狂」拍了拍手上的土, 冷笑道:「在水裡我雖然是個旱鴨子, 可是, 一到了岸上, 我隨時都能讓你變成一個死鴨子!」窗戶裡的燈還亮著, 卻聽不見人聲. 這地方既然是金袍地魔租來的, 金袍地魔既然已經像是個死鴨子般掉在水裡, 小樓上當然就不會再有別的人. 雖然一定不會有別人, 卻說不定會有很多線索...關於 " 無極 " 的線索.
金袍地魔當然也是 " 無極 " 裡的人, 否則他為甚麼要在水下將「煙風狂」的船引開不讓她去追蹤. 這就是「煙風狂」在剛才一瞬間所下的判斷,她對自己的判斷覺得很滿意.
門也很窄, 外面並沒有上鎖. 「煙風狂」剛想過去推門, 門卻忽然從裡面開了, 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著她, 美麗的眼睛顯得既悲傷又疲倦, 烏黑的長髮披散在雙肩, 看來就像是秋水中的仙子, 月夜裡的幽靈.
「林仙夢!」「煙風狂」叫了起來. 她做夢出沒有想到, 會在這裡見到林仙夢. 林仙夢既不是仙子,也不是幽靈. 她還沒有死, 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活生生的人.
「煙風狂」失聲道:「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林仙夢沒有回答這句話, 轉過身, 走進屋子,屋裡原來有椅, 有桌有燈. 她選了個燈光最暗的角落坐下來, 她不願讓「煙風狂」看見她哭紅了的眼睛. 「煙風狂」也走了進來, 盯著她的臉, 好像還想再看看清楚些, 看看她究竟是人?還是冤魂未散的幽靈?
林仙夢終於勉強笑了笑, 道:「我沒有死...」
「煙風狂」也勉強笑了笑, 道:「我看得出...」林仙夢問道:「你是不是很奇怪?」
「煙風狂」道:「我...我很高興!」她真的很高興, 她中就在心裡暗暗期望會有奇跡出現, 希望「日帝」和林仙夢還有再見的一天.
現在奇跡果然出現了! 是怎麼會出現的?
林仙夢輕輕歎了口氣道:「其實我自已也沒有想到, 居然會有人救了我!」
「煙風狂」問道:「是誰救了你?」
林仙夢道:「金袍地魔.」
「煙風狂」幾乎又要叫了起來:「金袍地魔?」
當然是金袍地魔, 他在水底下的本事, 就好像「日帝」在陸地上一樣, 甚至有人說他隨時都可以從水底下找到一根針. 找人當然比找針容易得多.
「難怪我們找來找去都找不到你, 原來你已被那水鬼拖走了.」這句話「煙風狂」並沒有說出來,因為林仙夢已接著道:「我相信你一定也見過他的, 昨天他也在煙花水月樓上.」
「煙風狂」苦笑道:「我見過他, 第一個青衣人忽然失蹤的時候, 叫得最起勁的就是他.」
林仙夢道:「他的確是個很熱心的人, 先父在世的時候就認得他, 還救過他一次, 所以他一直都在找機會報恩.」
「煙風狂」道:「他救你真的是為了報恩?」
林仙夢點點頭道:「他一直對那天發生在煙花水月樓上的事覺得懷疑, 所以別人都走了後, 他還想暗中回來查明究竟.」
「煙風狂」瞪著眼問道:「他回來的時候就是你跳下水的時候?」
林仙夢道:「那時他已在水裡躲了很久, 後來我才知道一天之中, 他總有幾個時辰是泡在水裡的,他覺得在水裡比在岸上還舒服.」
他當然寧願泡在水裡, 因為一上了岸他就隨時都可能變成個死鴨子.
這句話「煙風狂」當然也沒有說出來, 她己發現林仙夢對這個人的印像並不壞.
但她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他救了你後, 為甚麼不送你回去?」
林仙夢笑了笑, 笑得很辛酸, 道:「回去?回到哪裡去?煙花水月樓又不是我的家!」
「煙風狂」問道:「可是, 你...你難道真的不願再見我們?」
林仙夢垂下頭, 過了很久, 才輕聲道:「我知道你們一定在為我擔心, 我...我也在想念著你們, 可是, 我卻寧願讓你們認為我已死了, 因為...」, 她悄悄地擦了擦眼淚, 接著道:「因為這世界上若是少了我這樣一個人, 你們反而會活得更好些.」
「煙風狂」也垂下了頭, 心裡卻不知是甚麼滋味.
她不想跟林仙夢爭辯, 至少現在還不是爭辯這問題的時候.
林仙夢道:「可是, 金袍地魔還是怕你們擔心, 一定要去看看你們, 他去了很久...」她歎息著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他實在是個熱心的人!」
「煙風狂」更沒法子開口了, 現在她當然已明白自己錯怪了金袍地魔.
林仙夢道:「我剛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子, 好像聽見外面有很響的聲音.」
「煙風狂」道:「嗯.」
林仙夢問道:「那是甚麼聲音?」
「煙風狂」的臉居然也紅了, 正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外面已有人帶著笑道:「那是一隻死鴨子被旱鴨子打得掉下水的聲音.」
一向很少臉紅, 可是, 現在她的臉絕不會比一隻煮熟了的大蝦更淡.
因為金袍地魔已濕琳琳地走進來, 身上雖然並沒有少了甚麼東西, 卻多了一樣...多了個又紅又腫的大包.
林仙夢皺眉問道:「你頭上為甚麼會腫了一大塊?」
金袍地魔苦笑道:「也不為甚麼, 只不過因為有人想比一比.」
林仙夢問道:「比甚麼?」
金袍地魔道:「比一比是我的頭硬?還是花盆硬?」
林仙夢看著他頭上的大包, 再看看「煙風狂」臉上的表情, 眼睛裡居然也有了笑意. 她實在已很久很久未曾笑過.
「煙風狂」忽然問道:「你猜猜究竟是花盆硬?還是他的頭硬?」
林仙夢道:「是花盆硬!」
「煙風狂」問道:「若是花盆硬, 為甚麼花盆會被他撞得少了一個角, 他頭上反而多了一個角?」
林仙夢終於笑了!
「煙風狂」本來就是想要她笑笑,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 「煙風狂」心裡也有說不出的愉快.
金袍地魔卻忽然歎了口氣道:「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煙風狂」問道:「甚麼事?」
金袍地魔苦笑道:「我現在總算才明白, 江湖中為甚麼會有那麼多人把你當做女妖怪.」
「煙風狂」問道:「現在我卻還有件事不明白.」
金袍地魔問道:「甚麼事?」
「煙風狂」沉了臉問道:「你為甚麼不讓我去追那條船?」
金袍地魔道:「因為我不想看著你死在水裡!」
「煙風狂」反問道:「難道我還應該謝謝你?」
金袍地魔道:「你知不知道那船夫和那孩子是怎麼死的?」
「煙風狂」問道:「你知道?」
金袍地魔道:「這暗器就是我從他們身上起出來的.」他說的暗器是根三角形的釘子, 比普通的釘子長些, 細些, 顏色烏黑, 看來並不出色.
他剛從身上拿出來, 「煙風狂」就已失聲道:「三稜透骨針?」
金袍地魔道:「我知道你一定能認得出的...」
「煙風狂」道:「就算我沒吃過豬肉, 至少總還看見過豬走路.」
江湖中不知道這種暗器的人實在不多. 據說天下的暗器, 一共有一百七十多種, 最可怕的卻只有七種. 三稜透骨針就是這七種最可伯的暗器之一.
金袍地魔道:「這種暗器通常都是用機簧發射,就算在水裡也能打出去三五丈遠, 我們在水底下最怕遇見的, 就是這種暗器!」
「煙風狂」道:「我一向很少在水底下, 我既不是水鬼, 也不是魚.」
金袍地魔道:「若是在水面上, 這種暗器遠在幾丈外也能取人的性命.」
「煙風狂」問道:「身上帶著這種暗器的人, 就在我追的那條船上?」
一葉輕舟乘著滿湖夜魚, 沿著煙雨堤向北, 渡過冷月湖, 泊在一線天石山下。
這一段路程並不近, 輕舟搖得並不慢, 但「日帝」卻還是一路追了過去.
岸上早已有一頂軟兜小轎在等著. 黑衣人棄舟登岸, 就上了小轎, 挑燈的童子緊隨在轎後, 船家長篙一點, 輕舟又遠遠地飄了出去.
抬轎的兩個人黑緞寬帶扎腰, 溜尖灑鞋, 倒趕千層浪裡腿, 頭戴斗笠, 卻精赤著上身, 露出一身古銅魚的肌肉.
山路雖難行, 可是, 他們卻如履平地.
轎子並不輕, 可是在他們手裡, 卻輕若無物.
「日帝」忽然發現這兩個轎夫的腳下功夫, 已不在一些出名的江湖豪傑之下.
" 無極 " 裡果然是藏龍臥虎, 高手如雲...
小轎沿著山路向上登臨, 月光正照在山巔的一線塔上.
「日帝」沒有睡, 沒有吃, 又劃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水, 本來已應該覺得很累. 就算是鐵打的人, 也應該有捱不住的時候. 「日帝」沒有. 他血液裡彷彿總是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在守著他, 他自己若不願倒下去, 就沒有人能讓他倒下去.
在月下看來, 在山巔的一線塔,更顯得秀麗天成,卻偏偏是實心的, 無路登臨. 塔前有亭翼然, 亭子裡彷彿有個朦朧人影, 卻偏偏又被月光下的塔影遮住, 遠遠看過去, 亭子裡好像有個人, 又好像沒有.
赤腰大漢一路將小轎抬上來, 月明星稀, 天地無聲. 夜雖更深, 卻已不長了.
「日帝」也跟了上來, 青衣童子手裡挑著的這盞燈籠, 就像是在為他帶路的標誌似的.
「難道 " 無極 " 在一線石山巔也有個秘密的分堂?」「日帝」心想.
抬轎的大漢健步如飛, 挑燈的童子居然也能緊隨在後.
天地間還是靜寂無聲, 可是, 童子手裡的白紙燈籠, 卻忽然熄滅!
轎夫忍不住停身回頭, 只見青衣童子一雙手還是將這已滅了的燈籠高高挑起, 動也不動地站著.
黑衣人道:「看看是不是蠟燭盡了?」
語聲尖細, 竟像是女人的聲音.
黑衣人又道:「快拿根蠟燭點起燈來!」她一連說了兩句話, 青衣童子卻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還是動也不動地站著.
後面隊轎夫道:「這孩子莫非站在那裡也能睡著?我去看...」兩個人一起放下轎子, 一個轎夫轉身走到童子面前,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問道:「你...」這個字剛說出, 聲音突然停頓, 就像是突然被人塞了樣東西在嘴裡.
挑燈的童子怔在那裡, 這轎夫似也一下子征在那裡. 童子沒有反應, 轎夫也沒有反應, 一雙手還搭在童子肩上. 兩個人全都動也不動的站著, 就像是變成了兩個木頭人.
前面的轎夫搖了搖頭, 也走過來, 剛走到他們兩人面前, 就像是忽然中了甚麼可怕的魔法一樣, 整個人也僵住.
三個人就像是全都被一種神秘的魔法變成了木頭人, 看來說不出的詭秘可怖.
「日帝」遠遠地看著, 也不禁覺得很詫異, 很吃驚, 就連他都沒有看出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山巔上有個專門喜歡捉弄世人的魔神, 總喜歡在這種淒迷的月夜裡, 將凡人變作呆子?
「日帝」身上本就濕淋淋的, 此刻竟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黑衣人卻還是端坐在轎上, 紋風不動.
難道他中了魔法?
「日帝」正忍不住想過去看看, 黑衣人忽然冷冷道:「好!好手法, 隔空點穴, 米粒傷人, 像這樣的絕代高手, 為甚麼躲著不敢見人?」
這次她說的話長了, 聽來更像是女人的聲音, 只不過故意壓低了嗓子而已.
「難道 " 無極 " 的主人竟然是個女人?她是在對誰說話?」「日帝」心想.
突然聽到一線亭裡, 一個人冷冷道:「我一直在這裡, 你看不見?」
一個人從黑暗中走入月光下, 麻衣白褲, 手裡的白面布幡在風中飛舞, 隱約還可以看出上面有八個字:「穹蒼一線, 天外無情.」這人赫然竟是那行蹤詭秘、武功高絕的「煙無情」.
「" 煙無情 " 怎麼會忽然又在這裡出現?難道他已練成 " 天影神功 "?他為甚麼要在這裡等著這黑衣人?」「日帝」在心裡忖測.
看見他忽然出現, 黑衣人的身子也似已突然僵硬,過了很久, 才吐出口氣, 道:「是你!」
「煙無情」冷冷道:「你還認得我?」
黑衣人終於走下轎子, 背負著雙手, 走上一線亭,才沉聲問道:「你也認得我?」
「煙無情」冷冷道:「我若不認得你, 誰認得你?」
黑衣人歎了口氣, 道:「不錯, 你若不認得我, 誰認得我?」
「煙無情」問道:「現在我既已來了,你說應該怎麼辦?」
黑衣人道:「是你的, 我就該還給你.」
「煙無情」道:「別忘記連你這條命也是我的!」
黑衣人又歎道:「我沒有忘, 我也不會忘!」
「煙無情」道:「我一手創立了 " 無極 " , 你...」
黑衣人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 " 無極 " ?」
「煙無情」問道:「除了你之外, 還有誰知道 " 無極 " 的秘密?」
黑衣人垂下了頭, 不再說話.
可是, 他們已經說了很多話, 夜深人靜, 山高風冷,「日帝」每句都聽得很清楚. 每句話裡, 顯然都隱藏著很多秘密...極可怕的秘密!
「日帝」越聽越覺得可怕, 只覺得心底發冷, 一直冷到腳底.
黑衣人忽然又問道:「你...你真的一定要我死?」
「煙無情」道:「我已死過一次, 這次該輪到你了!」
黑衣人黯然道:「我又何嘗不是已死過一次, 你又何必逼我...」
他突然出手, 灑出了一片寒光, 他的人圍著這六角亨的柱子轉了兩轉, 竟忽然不見了!
「煙無情」凌空翻身, 躲過了他的暗器, 厲聲道:「你竟然敢暗算我?你...」
亭子裡已只剩下一個人, 他卻還在厲聲呼喝, 破口大罵! 當然沒有人回應. 一陣風吹過, 「煙無情」突然閉口, 終於發現黑衣人走了. 他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黑暗中, 顯得又可憐, 又可怕, 忽然又仰首狂笑, 道:「別忘記 " 無極 " 三十六處分堂都是我一手創立的, 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笑聲淒厲, 他的人也圍著柱子轉了兩轉, 也忽然不見了. 風更冷, 星更稀...
轎夫和童子還是木頭人般站在月光下, 三個人的臉都已扭曲變形, 眼珠凸出, 張大了嘴, 彷彿在呼喊卻又聽不見聲音.
「日帝」伸手拍了拍童子的肩, 童子倒在一個轎夫身上, 這轎夫又倒在另一個轎夫身上, 三個人全部直挺挺地倒下去, 全身早已冰冷僵硬, 竟似先被人以毒針隔空點住穴道, 就立刻毒發而死.
這種暗器手法的可怕, 實在已令人不可思議.
「煙無情」和黑衣人居然會平空不見, 更令人不可思議.
「日帝」走上一線亭, 站在黑衣人剛才站著的地方, 忽然不喝一聲, 反手撥刀. 刀光厲電般飛出, 刀風呼嘯飛過, " 喀嚓 " 一聲響, 六角亭裡的六根柱子, 竟已砍斷了三根. 亭子嘩啦啦倒塌了半截,三根柱子中, 果然有一根是空的, 下面就是地道.
這機關地道建造得非常巧妙, 若是不懂得其中巧妙, 就算找三天三夜, 也未必能找得出.
「日帝」根本沒有找, 他用了種最簡單、最直接的法子, 他用了他的刀. 天上地下, 還有甚麼別的力量, 能比得上「日帝」的出手一刀?
地道裡潮濕陰暗, 陽光永遠照不到這裡, 風也永遠吹不到這裡. 從月光如水的山巔突然走下來, 就像是一步走入了墳墓, 又像是一跤跌入了地獄.
「日帝」走了下去.
只要能找出這秘密的答案, 他寧願下地獄.
沿著曲折的地道走進去, 前面更黑暗, 看不見一點光亮, 也看下見一個人影, 盡頭處石壁峰嶺, 用手撫摸一遍, 彷彿可以分辨出是尊巨大的石佛.
人呢?
那黑衣人和「煙無情」難道已被躲在黑暗中的鬼魂妖魔吞噬?
「日帝」閉起眼睛, 深深呼吸, 再張開來, 已可隱約辨出石佛的面目. 他本就有的發亮的眼睛, 也可以看見很多別人看不見的事.
巨大的石佛好像也在頭上面看著他, 低首垂眉, 神情肅然, 也不知是在為他的冒瀆而嗔怒, 還是在為他的遭遇而悲...你若當真有靈為甚麼不指點他一條明路?卻只有呆子般坐在這裡, 任憑世人在你眼下為非作惡?
世上豈非正有很多人都像這尊石佛一樣, 總是在袖手旁觀, 裝聾作啞.
「日帝」看著他, 冷笑道:「看來你也只不過是塊頑石而已, 憑什麼要我尊敬你!」
石佛還是安安靜靜地坐著. 她已不知在這裡坐了多久, 從來也沒有任何人, 任何事能破壞了她的安寧.
「日帝」又握緊了刀, 自言自語道:「這世上每個人的生命中都充滿了災禍和不幸, 每個人都難免受苦受難, 你為甚麼要例外?」
他心裡忽然覺得有種不可遏制的悲憤, 忍不住又拔出了他的刀. 他要用他的刀來砍盡天下的不幸.
刀光一閃, 火星四濺, 這一刀正砍在石佛寬大的胸膛上. 黑暗中忽然響起了一聲輕微的呻吟...
地道裡沒有別的人, 呻吟聲難道是這石佛發出來的?難道這塊裝聾作啞的頑石, 終於也同樣能感覺別人的痛苦?
「日帝」拔起了他的刀, 掌心已有了冷汗.
刀鋒入石, 拔出來就有了條裂痕. 「日帝」一刀出手, 無論砍在甚麼地方, 都同樣會留下致命的傷口. 這傷口裡流出來的卻不是血,而是淡淡的金光...又是一聲呻吟.
呻吟聲也正是從這傷口裡傳出來的...
「日帝」眼睛裡立刻也發出了光, 再次揮刀, 不停地揮刀...碎石四下飛濺, 光越來越亮了, 照在石佛冷漠嚴肅的臉上, 這張臉彷彿也忽然有了表情,看來就彷彿是在微笑. 她的胸膛雖然已碎裂, 但卻終於為「日帝」指點出一條明路.
她犧牲了自己, 卻照亮了別人, 所以她本來縱然只不過是塊頑石, 現在也已變成了仙佛. 閃動的燈光在黑暗中看來, 就像是黃金殿輝煌. 這輝煌的金光正是從石佛碎裂的胸瞠中發出來的, 有燈的地方, 就一定有人...是甚麼人?
「日帝」鑽了進去, 進入了這墳墓裡的墳墓, 地獄中的地獄. 燈在石壁上, 人在金燈下. 燈光溫暖柔和, 人卻已冰冷僵硬.
「煙無情」的屍體蟋曲著, 彷彿小了些, 一柄金刀刺在他心中, 刀鋒已被他自己撥出來, 還在流著血. 他的血也是鮮紅的. 鬆開他的手指, 拿起金刀, 鮮血就在他掌心, 慢慢地從掌紋間流過, 流出了一個鮮紅的 " 情 " 字. " 無情無極, 縱橫有情! "
「煙無情」果然就是「有情爺爺」. 他沒有死在" 黑心斷腸崖 " 下的有情谷中, 卻死在這陰暗的秘谷裡.
他的另一隻手, 還緊緊握住黑衣人的手.
黑衣人的手也已僵硬, 臉上的面具, 卻還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揭起這面具, 就可以看見一張蒼白美麗的臉, 一雙凸出的眼睛彷彿還在凝視著「日帝」, 眼睛裡帶著種誰也無法瞭解的表情, 也不知是憤怒?是恐懼?還是悲傷?
「程小燕! 」
" 無極 " 的第二代主人, 竟赫然真的是程小燕!
發亮的面具跌落在地上, 「日帝」掌心已沁出了冷汗...遠比血更冷的冷汗.
半個月前, 也許連「日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到煙花水月樓去, 怎麼會有人洩露了他的行跡?
因為他的行程, 本就是程小燕安排的.
" 無極 " 的叛徒, 怎麼會全都死在「日帝」手裡?因為那些人本是程小燕要他殺的.
除了「煙無情」外, 本就只有程小燕一個人知道 " 無極 " 的秘密.
她利用「日帝」, 殺了那些不服從她的人, 她利用「日帝」做幌子, 引開別人的注意力, 好在暗中進行她的陰謀.
等到「日帝」已不再有利用價值, 她就慢慢地溜走, 再要崔花影將他也殺了, 斬草除根.
她的計劃不但周密, 而且有效.
但是她也想不到「有情爺爺」居然還活著, 居然能找到了她.
現在這兩人都已死在對方手裡, 他們之間的恩怨仇恨, 已全部隨他們的生命消逝, 所有的秘密也全部有了答案.
仔細想一想, 這本就是唯一合理的答案.
這樣的結局, 也正是唯一的結局, 還有誰會認為不滿意?
也許只有「日帝」...
「日帝」癡癡地站在他們面前, 臉上也帶著種誰都無法解釋的表情. 他心裡在想甚麼?
死人的手, 還是緊握著的...
「難道這兩人在臨死前終於已互相瞭解, 瞭解他們本是同一類的人!」「日帝」心想.
扳開他們的手, 才可以看出他們兩隻手都緊握在一根從石壁裡伸出的鐵棍上.
「日帝」扳開了他們的手, 鐵棍突然彈起, 只聽" 格 " 的一響, 一面千斤鐵閘無聲無息地滑下來, 隔斷了這秘密的出口. 那無疑也是唯一的出口.
這兩人死了之後, 還要找個人來陪他們死, 為他們殉葬.
他們是不是早已知道這個人一定是「日帝」?
所有的恩怨都已結束, 所有的秘密都已揭破, 所有的仇恨、愛情、友誼都已變成了一片虛空, 生命中還有甚麼值得留戀的?
「日帝」倚著石壁坐下來, 石壁冰冷, 火光漸漸黯淡. 他心裡就像是一片空白, 既沒有悲哀憤怒,也沒有恐懼.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事, 就是等死...
對他來說, 死已不再是件可怕的事, 更不值得悲哀憤怒.
坐在地上百無聊賴, 唯有走過去拾起「煙無情」人皮面具. 突然, 有股神奇的力量, 誘使「日帝」戴上這面具. 戴上這面具後, 他跟面具結合為一體, 他的一舉一動竟然會跟面具產生互動, 合拍起來 !
也不知過了多久, 燈終於滅了, 天地間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黑暗又怎麼樣?
連死都算不了甚麼, 何況黑暗?
「日帝」忽然想笑, 大笑, 笑完了再哭, 哭完了再叫, 大叫, 但他卻只是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
他覺得很疲倦, 疲倦極了. 他愛過人,也被愛過.
無論是愛?還是被愛?他們擁有的愛情部同樣真實而偉大.
他忍受過屈辱, 也享受過榮耀, 無論誰能夠像他這麼樣過一生, 都已應該很滿足.
只可惜現在還沒有到他死的時候...
忽然間, 上面傳來了一陣呼叫聲, 一線陽光忽然照了下來, 照在他身上.
他可以感覺到陽光的溫暖, 也可以聽見上面有人在大聲呼喚:「" 日帝" , " 日帝 "!」
接著就有人跳下來, 抬起了他, 他甚至知道其中有個人是崔花影.
但他卻連眼睛部沒有睜開, 一種比黑暗更可怕的壓力, 已重重地壓住了他, 就壓在他胸口.
他只覺得非常疲倦, 疲倦極了...
可是, 黑暗忽然又離他遠去, 他忽然又能呼吸到清新芬芳的空氣, 就像是他少年時在山林裡, 在原野中呼吸到空氣一樣.
現在他已不再是少年, 這裡也不是空曠的原野山林. 附近有很多人正在議論紛紛, 他聽不清他們在說甚麼, 卻可以聽到每個人說的每句話裡, 都有「日帝」的名字.
忽然間, 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壓過了所有的人, 他也看不見這個人, 卻聽出了這個人的聲音.
又是崔花影...他的聲音緩慢, 清晰而有力:「各位現在想必已知道, " 日帝 " 也是被人陷害了的,陷害他的人, 就是 " 有情爺爺 " 的嫡親妹妹程小燕, 也就是 " 無極 " 的第二代主人, 在下和 "日帝 "之間, 雖然恩怨糾纏已久, 可是, 現在都已成過去, 往事不堪回首, 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 我只希望...」
「日帝」沒有再聽下去, 他只想永遠地離開這裡,離開所有的人, 他已不願再面對這些了不起的英雄好漢.
他忽然跳起來, 走到崔花影面前, 道:「你救了我, 我欠你一條命!」
說完了這句話, 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要活下去雖然並不是件容易事, 但他卻發誓一定要活下因為他欠人一條命?
「日帝」從來也不欠別人, 無論甚麼樣的債, 他都一定要還債.
日出西山...
一線橋下的水更冷了, 墓上的秋草也已枯黃, 明月卻猶未升起.
煙花水月樓船是不是還留在長堤外?「煙風狂」是不是還在等著他了? 一葉輕舟, 蕩向長堤, 「日帝」就在輕舟上. 不管他是死是活, 是留是走, 他總不能就這麼忘記「煙風狂」.
夜色還來臨, 煙花水月樓上也有了燈光, 彷彿還有人在曼聲低唱.
輕舟還未蕩過去, 船頭已有人在吆喝:「余公子在此宴客, 鬧雜人等走遠些!」
「日帝」問道:「有個余公子在這裡宴客?是哪個余公子?」
船頭的大漢傲然道:「當然就是俠名滿天下的 余黑豹!」
「日帝」笑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笑出來的, 可是, 他的確在笑, 大笑!
笑聲驚動了船艙中的人, 一個人背負著雙手, 傲然走了出去, 少年英俊, 服飾華麗, 果然是「黑豹」.
「黑豹」看見了「日帝」, 臉上立刻也露出笑容,顯得熱情而有禮. 道:「你果然來了!」
「日帝」問道:「你知道我會來?」
「黑豹」道:「有個人留了封信在這裡, 要我轉交給你.」
「日帝」問道:「是甚麼人留下的信?」
「黑豹」道:「是個送信的人.」
這回答很妙, 他的表情卻很誠懇, 恭恭敬敬地交了這封信給「日帝」.
信封是嶄新的, 信紙卻已很陳舊, 彷彿已揉成一團, 再展開舖平, 整整齊齊地疊起來.
「我走了! 我一定壓麻了你的手, 可是, 等你醒來時, 手就一定不會再麻的. 他們要找的只是我一個人, 你不必去, 也不能去. 你以後就算不能再見到我, 也一定很快就會聽見我的消息.」
「日帝」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認得這封信, 因為這封信本是他留給「煙風狂」的, 他想不到「煙風狂」會將這封信珍藏起來, 更想不到她會將這封信交還給他.
可是, 他明白她的意思, 他留下這封信時, 莫非也正是準備去死的.
死, 就是她唯一要留給他的消息!
「我不能死, 我還欠人一條命...」「日帝」鬆開手, 信落下, 落在湖中, 隨著水波流走, 就像是朵落花. 花已落了, 生命中的春天也已逝去, 剩下的還有甚麼?
「黑豹」看著他, 忽然問道:「我本想請你上來喝杯酒的...」
「日帝」反問道:「你為甚麼不請?」
「黑豹」微笑道:「我不敢請, 也不配...」他笑得還是那麼熱情, 那麼有禮, 躬身道:「你...若是沒有別的吩咐, 我就告辭了.」
忽然, 「黑豹」聳肩笑了笑, 然後略帶奇怪地問道:「你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處境?是因為你有把握從我的手中逃脫呢?還是你認為我不會殺你...」
「你當然不會殺我!」「日帝」的神色很篤定, 他甚至緩慢地散去了一身火焰斗氣, 神情更為放鬆, 道:「因為你沒有把握, 能夠應付殺了我之後, 來自於白日帝國的報復.」
「這個理由...真是可笑的判斷呢, 兩國都宣戰了,白天我們還在戰場上鬥得你死我活, 我還用得著擔心甚麼狗屁報復嗎?」「黑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來, 不斷逼近.
「" 龍皇朝 " 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日帝」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道:「小豹, 也許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接下, 他竟然來做了一個非常令「黑豹」感到意外的動作...
從儲物櫃之中取出一塊寬大的猩紅色的地虎絨毯子, 直接在原地坐了下來, 斗氣微微擴散開來,將身體周圍十米之內的風煙全部阻擋在外面, 對著走過來的「黑豹」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怎麼?剛才你不是口口聲聲要殺了我嗎?」「日帝」笑著問道.
「日帝」接著說道: 「如果是別人, 我發誓會割斷他的喉嚨, 不過既然是你, 那就沒有辦法了, 因為我不是你的對手!」「日帝」聳聳肩, 繼續說道:「我殺不掉你!」
「這個理由, 非常完美!」「黑豹」笑道.
「日帝」指了指身前的地毯, 繼續說道:「正好機會難得, 也許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說實話, 白日帝國也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 我們雙方都需要時間...你, 不會連和一個不是你對手的人坐下來談談的勇氣都沒有吧?」
「好吧, 我得承認, 你的激將法奏效了.」「黑豹」哈哈大笑著, 說道.
「黑豹」身形一晃, 在距離「日帝」兩米之外, 坐在了毯子上, 手指摩挲著這條做工精致價格昂貴的地毯, 不知怎麼就突然就神游天外, 想起了前世神話之中著名的阿拉丁飛毯, 不由低聲讚嘆了一句, 道:「美麗的地虎絨毯, 就像是豐饒的土地一樣令人留戀...你, 既然都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 那我們為甚麼要開戰?難道是我們的腦子都被豬玀踢壞了嗎?」
似乎是沒有想到小豹竟然用如此的詞語來形容自己, 「日帝」神色神色一窒, 然後才慢慢說道:「在這個殺戮和掠奪並存的世界上, 任何一次戰爭的到來, 都從來不會留給你足夠的準備時間, 哪怕白日帝國已經為這場戰爭準備了二十六年. 至於這一次, 是因為 " 一線天 " 和 極樂魔王似乎比我們更加著急, 所以, 才有西山之戰, 我聽說極樂魔王已經戰死, " 天影神宮 " 的人不會坐視不理, 戰爭必然到來!」
聽到 " 天影神宮 " 這個名字, 「黑豹」心中的焦慮突然升騰起來, 所以忍住沒有對「日帝」出手.
夜風狂嘯, 割面如刀.
想到了此行的目的, 既然坐下來好好聊, 「黑豹」慢慢拋開心中的恨意, 抬頭望月.
「對於土地和人口的覬覦, 在任何時代一直都是戰爭爆發的原罪, 這一點我完全能夠理解, 這個大陸上, 誰都想要最肥沃豐腴的土地, 誰都想要更為舒適的生存環境!」「黑豹」說道, 此時的確是深有體驗, 理解到了深刻之處, 輕輕嘆息一聲,接著說道:「所以, 就算是沒有你和我, 戰爭還是會爆發, 我說得對不對?」
「日帝」點點頭, 表示同意.
如果此時有人看到這一幕, 一定會以為兩人為了自己的某種野心, 正在達成甚麼私下協議.
笑了笑, 「黑豹」漫不經心地建議道:「你看,齊孤夢不想戰爭這麼早就爆發, 而白日帝國現在更是一團亂麻, 我本人更加不想打仗, 既然如此,那我們停戰豈不是更好?等到一年之後, 再來廝殺...」
「你說笑了!」「日帝」抬起頭, 盯著「黑豹」的雙瞳, 看到「黑豹」眼神誠懇, 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沉默了半晌, 之後才搖頭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場戰爭如何進行, 你說了不算, 我說了更不算...」
「你這麽說可真讓人掃興!」「黑豹」不滿地撇撇嘴.
「日帝」知道自己不是「黑豹」的對手, 不過卻沒有絲毫的懼意, 無奈地笑道:「你可...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不過, 這個辦法絕對沒有用!」
「小豹, 要是沒有這場戰爭, 說不定, 我們還能夠成為朋友.」「日帝」收起精美的地毯, 有所感慨.
「這樣的話, 可真沒有甚麼營養, 因為戰爭已經爆發了, 我從來不做沒有可能的假設.」「黑豹」不置可否, 想了想, 又說道:「不過你這個人倒有點兒意思, 想和我做朋友, 那麼就此罷戰, 一切都好說...」
「這不可能...」「日帝」搖頭, 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神色.
「黑豹」搖搖頭.
「我這一生, 不怕面對再危險的絕境, 所以我們永遠都只能是敵人, 剛才這種話, 你還是少說為妙, 否則, 我怕我真的會忍不住殺了你!」「黑豹」說完, 冷冷地看著「日帝」.
「日帝」心中一震. 他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黑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極為認真的, 比他之前在說任何一句話的時候都認真, 似乎是被觸及到了心中的逆鱗, 如果自己再去勸說他, 他真的會出手殺了自己!
「我曾經向我爹允諾過, 要終生守護他的骨灰所撒過的土地, 如果有人想要讓這片土地硝煙彌漫,那他就要做好流盡鮮血的準備!」「黑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 突然之間感覺到豪情萬丈.
彷彿在一瞬間所有的憂慮和困難都統統消失不見, 伸出自己的雙手, 可以握住一切, 沒有甚麼東西能夠難得倒自己.
「黑豹」接著說道:「我想我們兩個都是神經病,竟然會坐在一起說了這麽多廢話, 那就最後再說兩句吧, 第一句, 既然大家都有困難, 那我們達成一個協議, 這一年時間裡, 互不攻伐, 你去準備你的糧草, 而我來訓練我的士兵, 如何?」
「日帝」想了想, 點點頭, 說道:「可以, 第二句呢?」
「黑豹」哈哈一笑, 說道:「既然你答應了第一句, 那第二句就很好說了, 如果你沒有做出甚麼太過讓我憤怒的事情的話, 那麼, 下一次見面, 我依舊可以饒你不死!」
說完, 「黑豹」身形一閃, 化作了一縷若有若無的黑煙, 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輕舟上的船家忽然拍了拍「日帝」的肩, 道:「人家既不想請你喝酒, 你站在這裡也沒有用, 還是走吧.」
「日帝」慢慢地點了點頭, 道:「該走的, 總是要走的...」
船家看著他, 問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喝酒?」
「日帝」道:「是!」
船家問道:「你身上有多少銀子?」
「日帝」的手伸進懷裡, 又掏出來, 手還是空的.
他忽然發現自己囊空如洗.
船家卻笑了, 道:「原來你也是個酒鬼, 酒鬼本就沒有一個不窮的, 看來我這趟船又白跑了!」
他手裡長篙一點, 輕舟匯入湖心, 道:「你若肯等我半個時辰, 再做趟生意, 我請你喝酒去!」
「日帝」道:「我等你.」他在船梢坐下來, 癡癡地看著遠方, 遠方煙水朦朧, 夜色已漸深.
一線湖的夜色還是同樣美麗, 只可惜今夕已非昨天.
夜市初開, 長街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兩旁店舖裡都點亮了燈, 燈光照著鮮艷的綢緞, 發光的瓷器, 精巧美味的糕點, 也照亮了人們的笑臉.
船家已換了身乾淨的衣裳, 大步在前面走著, 顯得生氣勃勃, 興高彩烈.
他身上帶的錢也許還不夠去買一醉, 可是, 看起來, 這世界好像完全部屬於他的. 因為他已渡過了辛苦的一天, 現在已到了他亮相的時候.
他拍著「日帝」的肩, 悄悄道:「這條街上的酒貴得很, 我們千萬不能進去, 可是, 我每天都要到這裡來看看, 無論看多久都不要錢的.」他笑得更愉快, 因為他至少可以到這裡來隨便看看. 只要能看看, 他就已很滿足. 一個人對生命的看法若能像他這樣, 那麼世上還有甚麼值得悲傷埋怨的事.
「日帝」忽然覺得自己實在連這船家都比不上.
他實在沒有這麼豁達的心胸!
前面有個錢莊, " 一線生機 " 錢莊.
「日帝」忽然停下腳步, 道:「你在這裡等一等.」
船家問道:「幹甚麼呢?」
「日帝」道:「我...我進去看看.」
船家笑道:「錢莊裡可沒甚麼好看的, 包子的肉不在褶子, 銀莊裡的錢我們也看不見.」但他卻還是跟著「日帝」走進去, 接著說道:「不管怎麼樣, 能進去看看也不錯!」
掌櫃的雖然剛入中年, 頭髮卻已花白, 看著這兩人走進來, 雖然顯得很驚訝, 態度卻還是很有禮, 問道:「兩位有何見教?」
「日帝」道:「我在這裡好像還有個帳戶...」
掌櫃的上上下下看了他兩眼, 勉強笑道:「閣下沒有記錯?」
「日帝」道:「沒有!」
掌櫃的問道:「尊姓?」
「日帝」道:「姓白, 白日郎.」
掌櫃的展顏道:「原來是白大爺, 不錯, 白大爺在敝號當然有帳戶!」
「日帝」問道:「你能不能看看我帳上還有多少銀子, 我想提走...」
掌櫃的笑道:「本來敝號是憑票提錢, 但白大爺卻可以例外!」他笑得很奇怪, 慢慢地接著道:「因為白大爺的帳, 我們剛結過.」
「日帝」問道,「帳上還有沒有錢存著?」
掌櫃的道:「有, 當然有!」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後面的錢櫃, 拿出了一枚銅錢, 輕輕地放在桌上, 微笑道:「白大俠帳上的剩餘, 已只有這麼多...」
「日帝」沒有動, 沒有開口, 不管怎麼樣, 這枚銅錢至少是嶄新的, 在燈下看來, 亮得就像是金子一樣!
掌櫃的道:「白大爺是不是還想看看細帳?」
「日帝」搖搖頭...
掌櫃的道:「白大爺若還想把這文錢存在敝號,敝號也一樣歡迎.」
「日帝」忽然回頭, 問道:「一文錢能買甚麼?」
船家眨了眨眼睛, 道:「還可以買一大包花生!」
「日帝」用兩根手指, 小心翼翼地拈起這枚銅錢, 居然也笑了笑, 道:「花生正好下酒, 這文錢我當然要拿走.」
船家笑道:「一點也不錯, 一文錢雖不多, 總比一文也沒有好.」
他們大笑著走出去, 掌櫃的卻在輕輕歎息. 他想不通這個人還有甚麼值得開心的, 因為他知道這個人已在一夜間由富可敵國的富翁, 變成了囊空如洗的窮光蛋. 他知道, 因為他的確剛查過這個人的帳薄. 他從來也沒有看見過發財發得這麼快的人, 也從來未見過窮得這麼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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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前方在哪裡?前方又會有甚麽?
回答:前方就在你面前, 並只有無盡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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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跑了有多遠, 漸漸地已經感覺不到身後那頭巨大黑色怪物的存在, 但「黑豹」卻也不敢回頭去看, 只管緊跟著前面的那個粗壯大漢不停地跑.
可是, 沒想到在這夢中, 體力也是平常現實中一樣有限, 跑著跑著, 「黑豹」已經感到相當氣喘噓噓, 速度也不得不有所放慢. 而且再這麽下去,早晚會跑不動. 何況先前拼盡全力使得現在已經後力不濟.
「不見了!」就在這時候, 有人叫了道: 「你們都回頭看看, 那怪物已經不見了!」
「別停下!」另外又有人緊接著叫道:「放慢些速度, 但最好都別停下!」
「黑豹」一下放慢速度, 但仍保持著跑步的狀態,並突然一下回過頭來, 除了身後跟著三個同樣已經氣喘噓噓的人以外, 那頭巨大的黑色爛泥狀怪物果然已經看不見蹤影, 不過, 這時候「黑豹」也才發覺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與之前可是有很大差別...之前明明是一個四壁黑灰的封閉空間,現在, 雖然仍是一片明晰的黑灰之色, 但卻是一個只有天花板與地板的無限空間, 不知道盡頭在哪, 也完全搞不清方向...
「其他人呢?」又有人叫道.
這時再注意四周圍, 「黑豹」發現, 包括他自己在內已經只剩下八個人, 這當然是因為這些人都和他是跑在一條線上, 而其他方向上的人與他們不同方向自然也就遠離不見. 只不過, 左右環顧,其他方向上的人, 現在, 卻半點蹤影都完全沒有見著, 也不知道其他方向上的人, 現在情況到底如何, 但現在, 還是想想自己的處境該怎麽辦才最實際!
「黑豹」轉回頭來, 看向自己的前方!同樣一片的黑灰無際, 僅僅只能隱約看到天花板與地板在那看不到的盡頭上形成一條筆直的交接平線, 心想這一次總不會像最開始那條走廊一樣的情況吧, 這麽一直跑肯定不是辦法!
「我們這到底是該跑到甚麽地方去?」很快, 有人就不耐煩道:「難道是要大家都想著立刻到第二個訓練項目上去才行嗎?!」
「這裡並不是我們想甚麽所能左右的世界!」但又有人緊接著說道:「恐怕我們現在就是在進行第二道訓練項目了...」
「甚麽?」那個不耐煩的聲音立刻叫道:「甚麽天殺的訓練項目?」
這聲音從不遠傳來, 還顯得有些熟悉好像就是先前叫著別磨蹭的傢伙, 而且現在還從身後傳來, 「黑豹這下再回頭一看, 這不耐煩聲音的主人, 就是跑在自己身後的第一個人, 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 反正跟自己同種不同胞, 一莫西乾式的醒目紅色染髮, 耳穿大金環, 那身黑色軍服穿在他身上也是一副邋遢之相, 一相當犀利而瘋狂的街頭混混模樣.
一說起來, 稍是注意這裡其他人, 除了前面那個明顯是個西方白人種的粗壯大漢外, 其他人包括自己在內, 個頭都差不多, 頭髮要麽是有染過的,要麽就都是黑色的, 且還有一點就是全都是男人.
當然, 「黑豹」也不確定這個夢裡此時是不是只有處於夜半球地區的人才進入, 反正這個細節問題目前並不是甚麽要緊的事, 還是聽聽跟隨在自己身後第二個人的話比較好.
那個人現在雖然和眾人都穿著同樣的黑色軍服,卻仍然很顯現得出像一個有深度的文化人, 年紀輕輕但最起碼看起來很沉穩, 應該是很能分析問題的樣子, 只是一路跑來多少也讓這斯文人的臉色不太好看.
「聽著!」而就在這時候, 粗壯大漢突然再次叫吼道:「別只管自己, 我們是可以一起攻克障礙的!如果還是個男人, 就哪怕是死, 也絕對不能丟下你們的戰友...友...友...」
「黑豹」頓時感到渾身再一次的振奮, 這是粗壯大漢剛才那與惡臭噴襲所針鋒相對的振奮聲浪,此時還在這無盡的的扁平黑灰空間中一陣長長的回音響蕩.
「黑豹」明白, 想活下去, 往往可還得要眾人團結一心才行!當然也非常需要一個能夠領導大家的人. 其他人也都該明白這個必然的道理, 而「黑豹」身後那個斯文人這下已經扶住了那個已經快要不行的男子...可是也得看, 有人究竟會不會拖累整個團體, 畢竟「黑豹」他們這些人還只不過是一群相互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所謂新兵蛋子, 現在卻已經在接受著隨時隨處都有著死亡威脅的恐怖訓練!
可是, 也正該如粗壯大漢所說, 現在大家都該是戰友了, 既然這裡已經是死亡無處不在的戰場, 那就該盡自己全部所能, 正面地迎接死亡的挑戰!無論前方的盡頭現在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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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孤夢的夢囈:
「我一直怕看傷感的文字, 怕那微弱的情感讓我落淚, 可是, 我還是沒能躲得過我的寂寞, 在孤獨的呻吟. 揮揮手, 不說別離. 往昔再美, 終究裝載著我的悲. 太多的時候, 我總是一個人躲避在冰冷的夜裡, 渴望著你能温柔的和我說說話, 牽著我的手, 用愛來温暖我的恐懼. 漫漫的, 不光是時間, 還是我的心.
自己走過的路, 都已經成為過去. 我此刻的一身疲倦, 我該告訴你嗎? 我可愛的你, 深愛我的你, 看看我的徬徨, 為甚麽不說, 愛我不悔? 讓我知道, 還有你用心在惦記, 讓我不再漂泊, 茫然天涯? 我可愛的你, 深愛我的你, 為甚麼看見我的身影, 也不說, 我在等你? 讓我伸出冰冷的雙手, 牽著你繼續前進?
經歷太多的傷悲, 我已經身心憔悴, 不敢也不想再去折騰, 我僅剩的光明. 站在這裡, 多麼希望愛我的你走在我的眼前, 輕輕的告訴我, 你等待的人就是我, 今生永不放棄對我的追隨!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 真的很想, 有那麽一天, 看看我的沉默, 你會用愛燃燒我的冷, 用你的温柔印證一個誓言, 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你! 為甚麽愛我的你, 一直不說, 其實你也很在乎我?
我一直在等待著你, 等待著你告訴我, 你真的也在想念著我, 一直也在悄悄的愛著我. 所以, 我默默承受了你的任性, 所以我一直靜靜的在你身邊到如今. 可是, 為甚麼我的沉默卻等不到你真情的訴說, 告訴我, 其實你一直在等待的人就是我! 我多麼想, 多麼想, 你能在漆黑的夜晚, 告訴我, 其實你一直都在默默的愛著我, 看著我...
其實一直以來, 你來, 你去, 我都在這裡無奈. 因為我總是以為, 你會懂, 我沒有說的心悸. 你會羞澀的在我耳邊說, 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你, 等到笑著和你一起走. 哪怕是此刻, 我已經失望的轉身離去, 但是只要你說, 你一直等待的人是我, 就是我, 我就會馬上笑著轉身, 去追尋你到生命的盡頭. 只要你說那一句話, 就一句話, 多好, 讓我付出的眼淚, 愛你不悔!」
假如我們真的有個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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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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